諾貝爾獎化學獎獲得者Goodenough從小患有閱讀障礙,上學時也因此選擇讀數學(要讀太多東西的都排除了)。到了30歲才入行開始讀物理博士。54歲才開始研究電池。90歲開始研究全固態(tài)電池。
John Goodenough,成為有史以來年齡最大的諾獎得主,一時掀起了輿論熱潮,為何美國教育能培養(yǎng)出“大器晚成”的杰出人才?
對于公眾的疑問,也許著名學者黃全愈的分析中,能找到一些答案。
“我自己對美國的基礎教育研究不深,看不懂人家的學問在哪。于是我花了幾十年時間鉆進去,終于有了一些了解。”
文|黃全愈
| 20年前的“預言”
1979年6月,當時“文革”剛剛結束,中國很想了解外部世界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,就派了一個代表團到美國考察?吹降那闆r讓他們大吃一驚,他們說看到的不是美國的課堂,而像是農貿市場,亂糟糟的。
由此中國代表團得出一個結論——美國的教育已經病入膏肓,再過20年,中國的科技必將超過美國這個所謂的超級大國。
同一年,美國也派了一個代表團到中國訪問,他們到了北京、上海、西安這三個地方,看了不少學校,他們非常吃驚,因為中國孩子起得最早,睡得最晚,學習最用功。所以美國代表團也得出一個結論——再過20年,美國的科技必將被中國遠遠地甩在后面。
如今40年過去了,“病入膏肓”的美國教育培養(yǎng)了超過200位諾貝爾獎獲得者,作為創(chuàng)新型國家,美國的科技繼續(xù)領先世界。中國科技也有很大進步,但并沒有如預言所說:美國的科技必將被中國遠遠地甩在后面!
中國的基礎教育世界一流,這是一個普遍的認識,但究竟是不是呢?
拿我兒子來說吧,初看,好像的確如此!
我兒子礦礦是在國內上的幼兒園,之后到了美國。國內幼兒園里學的東西,足以讓他在美國學校里風頭十足。當美國孩子連十位數加減法都算不出來的時候,他已經能將乘除法算出來了。
的確,如果不是,那為什么中國的學生年年能夠獲得奧林匹克知識競賽獎?
然而,如果是,那為什么自從1901年頒發(fā)諾貝爾科學獎以來,經過114年,中國終于在2015年的年底才有了一位諾貝爾獎科學獎的獲得者?
| 學多悟少 VS 學少悟多
中美教育的差異有很多,其中之一:
中國的教育特點是學多悟少,一節(jié)課下來學生可以記很多,但那些基本上不是學生自己的東西,都是老師的。
美國的教育特點是學少悟多,有很多東西都是學生自己悟出來的。
我兒子和他高中生物課的老師在課堂上討論,兩個人講著講著就決定摔跤,其他學生跟著起哄,把桌子搬走了,為他們騰出場地。我問國內的孩子敢不敢跟他們的老師摔跤,他們說不敢,除非想考試不及格。
臺灣學生會這樣問答問題:
孔子是我國最偉大的什么家?老人家
早餐不能吃什么?午餐和晚餐。
犯罪分子被判刑的根本原因是什么?被抓住。
比細菌小的是什么?細菌的兒子。
用什么擦地板最干凈?用力。
學習不及格的原因是什么?考試。
一個盒子有幾邊?兩邊,里邊和外邊。
你說這些學生知不知道正確答案?知道,但他們身上很可貴的地方就是有發(fā)散性思維和逆向思維,這才是孩子最寶貴的特點。
eg:什么是發(fā)散性思維
同一本正經的介紹西安事變的始末比較,美國老師上“西安事變”這節(jié)課,他會有很多方法,比如讓孩子去編各方的報紙。如果不了解西安事變,能編出這些報紙嗎?不可能。
那怎么啟發(fā)發(fā)散性思維呢?比如問這些問題:
如果沒有發(fā)生西安事變,中國歷史會怎么樣?
如果蔣介石在逃跑時摔死了,會怎么樣?
如果張學良被特務刺殺,會怎么樣?
如果歷史上沒有張學良,還會有西安事變嗎?
如果張學良和楊虎城沒有和共產黨合作,會怎么樣?
如果張、楊把蔣介石處死了,會怎么樣?
如果蔣介石神秘失蹤,會怎么樣……
| 比解決問題更重要的,是發(fā)現問題
我們注重培養(yǎng)孩子解決問題的能力,卻沒有意識到應該先培養(yǎng)孩子發(fā)現問題的能力。
應試教育是把糊涂的學生講明白了,而創(chuàng)新教育則是把明白的學生問糊涂了,沒有問題就沒有創(chuàng)新,沒有以產生問題為目的的階段,就沒有真正意義上認識問題、解決問題、分析問題的能力。
有“小聰明”的孩子會想老師在想什么,尋找現成問題的答案;有“大智慧”的學生是探索發(fā)現問題,有更深入的思考。
我在南京一個素質教育實驗班上的第一堂課,從頭到尾都是問題,沒有答案。
我問,月亮為什么老是跟著人走?大家答不出來。
我說,沒關系,你們跟哥哥姐姐做研究,跟老師做研究,跟父母做研究,明年我從美國回來你們再回答我。我跟校長走出校門的時候,天已經黑了,這時跑過來個小女孩,拉著我的手說,“黃爺爺,我想知道為什么月亮老是跟著人走。”
我看著她胖乎乎,很可愛又很執(zhí)著的表情,真想告訴她答案,但是我也不知道答案。我的目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。
事倍功半:我們也許學得太早、太快、太搶跑了 ...
| 授之以魚,不如授之以漁
“Give me a fish and I will eat today. Teach me to fish and I will eat for a lifetime”
“授之以魚,不如授之以漁” 是美國教育界廣為流傳的中國古諺,也是我們非常深刻的教育哲學,被中為洋用了。我到了美國之后才悟到其精要。
有一位美國老師這樣上數學課。
題目:某一個在湖邊住的老人養(yǎng)了狗和鴨子,某天老人看到5個頭和14只腳,老人看到多少條狗,多少只鴨?
學生列了一個公式:設狗為X,設鴨為Y,4X+2Y=14,X+Y=5。
老師說,不要用公式計算,我們來猜答案。
5條狗和4只鴨對不對?學生說不對,因為有9個頭了。老師又問,4條狗對不對?學生說不對,多了兩條腿……
花了一節(jié)課的時間,答案終于出來了。
學生卻不高興了:本來一分鐘就能得出答案,為什么花了一節(jié)課的時間來猜這個答案?
老師說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話:數學不是算術,更不是以一個似懂非懂的公式計算只有公式才能告訴你的答案,公式告訴你做什么,what,怎么做,how,我們像一臺計算器,我們要知道為什么這么做是對的,why,為什么那么做是不對的,問題就不那么簡單了。
我們要的是通過演繹推理和歸納推理來證實或證偽那些答案,在這個過程中鍛煉孩子的數學思維和推理能力,這是磨洋工嗎?
“以魚”強調“學會”已知世界的知識;“以漁”以“會學”為手段去探索未知世界。“魚”苦,“漁”樂也。
前面提到我兒子礦礦二年級就知道了八年級的數學知識。我們希望他能跳級到三年級上一節(jié)數學課再回二年級上其他課(我心想,才要求三年級,已很謙虛)。
老師問了校長,校長和教育局討論之后給我回了一封信,這封信是非常講究遣詞造句的:在說到礦礦和中國學校的時候,他們用了“算術”這個詞,認為是一種計算的技術。但在說到美國學校的時候,他們用的是“數學”,是數字的學問。
我當時看了這封信,非常不服氣。
然而過了十三年,當我在寫《天賦教育在美國》的時候,有了重新的認識。
數學曾給我兒子帶來過無數的榮耀,美國高考他的數學考試幾乎是滿分。但到了大學開始選修數學課時,他談“數”色變,從此以后不學數學,遠離數學。
這也給我們一個很大的震撼,我們所謂的贏在起跑線,就是在人生的長跑中無知無畏地偷跑、搶跑,然而在培養(yǎng)孩子興趣愛好時,過早透支了孩子的興趣愛好,使孩子在莫名的恐懼中倒在了自己潛在興趣的起跑線上。